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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代紐約朋友

每當我說我在紐約待了十年回台,大部份的人都會問我,為什麼想要回來?這為什麼也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盡,更不是什麼矯情「家鄉還是最好」的理由,這樣問我的人,應該是抱著「紐約比較酷,你幹麻想回來這個爛地方?」的立場吧?

紐約朋友 Jackie Xiao 正在進行一個私人訪問計劃,問在紐約待過的人以下問題,趁我還可以回想初衷,雖然其中很多感受難以言喻,但這些應該可以算是文字可以表達出來的回台主因。

1.為什麼來紐約啊? 住過那裡,經驗怎麼樣?

當年因為兵役法的關係,在退伍前,出國不太容易,又因為在電影、新聞、朋友口中等等常常會看到、聽到的紐約,因此對紐約這個傳奇都市,產生了好奇與嚮往(出國前的英文名字叫做 toNY ),當完兵後,想要出國唸書,我想出國唸書應該不只是學習,更重要的是生活,選擇了紐約的學校。 在校期間,因為大學太混而後悔,研究所是最後一個學歷,應要發奮圖強,在校表現不錯,但被部分台灣同學排擠,小鼻子小眼睛的台灣人,真的走到哪裡都還是一樣啊~ 一開始去,與一個日本室友住在上東城,遭遇小偷,把東西都偷光了,警察丟給我「99%, you won’t get your stuff back」,在搬家前,竟然以研究所的學歷與日本室友打架,覺得日本人真的是表裡不一的民族(其實他們有些很髒)。

911 時期,街頭的哀悼

後來學乖了,與台灣同學住在紐約對岸New Jersey的 New Port,當時美國景氣不好,畢業後他們大多都走了,留下大量的東西我幫他們清掉。之後搬去少數留在紐約的台灣同學一起住了一陣子布魯克林,然後輾轉租了一間房間與老外的家庭同住,最後找到工作,搬去 williamsburg,住了有四五年以上吧。 紐約房租很貴,我主要是選擇地點,而不在乎大小,大部份都是只有不到 500sqf 的上百年舊屋子,西方房子的格局都有些奇怪(Railroad),可能因為沒有風水之說吧,很多都是開門就見到爐灶(穿堂),所以在那邊儘管升遷,也很難存到錢。(其實是物價與所得稅都蠻貴的啦~)

room
這間公寓,裝著很多人的記憶

2.在紐約做的事, 經歷的階段或獲得的重要觀念?

在紐約念了兩年的設計,得了一些西方人觀點的設計獎,但逢911之後的經濟低潮,就業有些困難,最後還是輾轉進入了一家中型規模的美國的廣告公司,一待就是十年,從 Lead Interactive Artist 一路幹到 Creative Director / Partner。 十年中間經歷的事情很多,第一次看到樓下的屋簷在窗前的積雪的欣喜,跑到路上張嘴讓雪掉入嘴裡;911親眼看著不像真實的雙塔倒塌;從討厭他們很硬的麵包,到後來習慣喜歡,發現原來聖誕節沒有狂歡舞會,店都關了,大家各自回家團圓,跟在台灣的時候想像的不一樣,非常無聊;跟想要欺壓亞洲人的老外(德國人)同事吵架,發 email 對罵;參加各式各樣諸如 gay 及 halloween pride;迷上滑雪而摔到東倒西歪;還有看了上百場的演唱會、藝術展覽….等等,十年的回憶,實在很難說完。

gay pride

基本上在紐約的前五年,都充滿了新奇,好像一個非常長的旅遊,由於大學畢業當完兵,人格都發展接近完成才來到紐約,跟老外除了正緊事兒,「怕媽擠」對我來說是又累又不容易的事,知心的老外朋友沒幾個,說真的成年後在台灣要交朋友已經不容易了,何況是在異鄉?

snow
有一陣子迷上滑雪
一大堆人來我家學老外過感恩節

後來五年,新鮮感沒了,反倒是無力感比較多,撐著,看朋友來來去去,一個個紐約人生的輪迴。剛來的,都會問我一樣的學業、身份、就業問題等等,後來那幾年,景氣好了,留在紐約工作的人很多,幾年後這些人個個都是紐約客了,當初我覺得另類的音樂團體變成主流了,而新來的留學生口裡的 indie,忙於工作的我,都沒聽過,但不管新人舊人大家總是會來我這教朋友、Party、麻將、火鍋、唱歌兒、過農曆年兒,一年復一年,,我漸漸的變成大家口中的威堡里長「伯」,面對一個不斷變化更新的不老城市,人是會老的,我不想在那邊繼續的「indie」下去,該是要有經典的時候,覺得該回台灣看看了。

 

3.為什麼會一直待在紐約? 覺得這段時間之於你之前之後的人生的影響?

一開始在紐約,是因為覺得世界最頂尖的人都在那裡,競爭、機會、條件、待遇、見識…等等,都比台灣厲害,New York 這首歌,裡面有句「if you can make it there, you can make it anywhere」,所以在紐約打混是世界級的挑戰,直到近幾年台灣文創發展,給了創意人很多機會,似乎也比較好施展身手,但是基於很多現實的考量,遲遲拖了好幾年,無法下定決心回國,後來又看著台灣朋友一個個多年的努力,都有了還不錯的發展空間,而在紐約的我,在解決了身份、能力認同等等的問題後,也待到了一個再也上不去的瓶頸(再上去就是老闆了吧?當初應該去大公司的,不過在大機械底下,每個人都只是個螺絲釘罷了~),其中最大的障礙是文化的隔閡,這也讓我開始有深度省思,打個比方:就算紐約的聖誕節夜裡的唱詩班是多麼的對味兒,但畢竟我也不是西方人,也非基督徒,這些溫馨,在欣賞了多年之後,捫心自問,終究與真實的自己無關,對味兒的聖誕節,不對味兒的我自己,而我開始思考,自己有什麼?

這對我的影響很大,一直到回台灣後,因為在紐約看到了很多真的,覺得很多台灣的事物都是仿的、假的、表面的、可笑的、誤差的,從十年出國前嚮往的紐約,到真實的紐約十年,最後回到台灣,假的紐約,假的塗鴉,假的嘻哈,假的文藝,若紐約是那回事,台北這應該會是另一回事,不然住台北跟住紐約就是一樣的了~因此我開始去看以前不會看的京劇,讀以前不會讀的易經,練以前不會寫的毛筆,打以前不會做的太極拳。

「if you can make it there, you can make it anywhere.」是錯的,其一是因為這句話是英文,裡面的 there 是紐約, anywhere 絕對不會比 there 更厲害,紐約為什麼酷?是因為紐約客自己覺得自己很酷,是因為他們也相信對街的人做的事情也很酷,而在紐約十年對我的影響,絕對不是把紐約的酷帶回台北,讓台北「跟」紐約一樣酷,因為「分身總是虛幻的,本尊才是致命的」,台北人再怎麼跟紐約學酷,也不會比真的紐約客酷。影響我最多的不是紐約的什麼居住經驗、知識見聞或是職場思維,應該是真正的紐約客精神,而我希望能用十年沾到的這點精神,摸索出屬於我們自己酷,於是開始研究中華文化,撰寫部落格「曉誌」,我們要有把「there」當作是台北的態度,而 anywhere「其他」當然也會包含紐約,若是能這樣影響到別人,會是我人生中,另一個比紐約更美好的階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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